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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蔚然：我记忆中的民国小学国语课文

2025-08-03 18:23 凤凰网文化 【大 中 小】 【打印】 共有评论0条

我在1929年春节后启蒙入学，读的课本是上海商务印书馆编印的《新学制.》教科书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《国语》。

中小学语文是一门主课，不单是学写文章的范本，还负载着做人处世的伦理、道德、审美、情操和文字运用等学问。在语言文字背后含有东方文明的美学、哲学、文学等的潜移默化的功能。它对一个人的影响，甚至会超过父母长辈或多或少带些功利的教诲，而更真诚、权威、纯洁、高尚、有力。

从我入学开始算起，到现在已经80多年了，当年读过的书本已经化灰成尘，但在我脑子里还残留着一些吉光片羽，虽然它是那么简单、幼稚，却成了我经常怀旧的资料了。我读的国语第一册是白话文的，就从这里开始，把我记得的一点一滴重新排序写下去：

（课文1）

大狗叫，小狗跳。大狗小狗叫一叫，跳一跳。

（课文2）

我开园门，我走进园门，看见了红花白花。

（课文3）

公鸡叫，太阳出。弟弟吃粥去上学，姐姐在家洗衣服，妈妈去煮饭，爸爸去买肉，小狗没事做，跑来跑去吃肉骨。

（主事者，各司其事）

（课文4）

摇摇摇，摇到外婆桥，外婆很爱我，叫我好宝宝。糖一包，果一包，还有饼儿还有糕。你要吃，就动手，吃不完，拿着走。

（永不能忘的姥姥亲情）

（课文5）

谁会飞，鸟会飞。鸟儿怎样飞，拍着翅膀满天飞。

谁会游，鱼会游。鱼儿怎样游，摇摇尾巴掉掉头。

谁会跑，马会跑。马儿怎样跑，四脚落地身不摇。

（课文6）

高高山上一条藤，藤条头上挂铜铃。风吹藤动铜铃动，风定藤停铜铃停。

（这是一首绕口令。当时只想去那山上找那条藤，摘那个铃）

（课文7）

拿张纸，做只鸟，安上线，便成鹞。拉着线儿快快跑，跑得快，飞得高。回过头来看，完了，完了，手里有线没有鸟！

（课文8）

某甲端着一碗油，走在大街上，一边走，一边喊：油来了，油来了。大家回头看，怕油弄脏衣服，都给让了路；某乙看见大家都给让路，他举起手里的伞，一边走，一边喊：伞来了，伞来了。大家一看，原来是把伞，都不给让路。（大意）

（教人对人处事要分清轻重缓急）

下面可能是第二册的一篇课文：

（课文9）

一群蝴蝶在花园里快乐地飞舞，忽然天上下起雨来，大家要找地方避雨。她们飞到黄花丛里，黄花说，我只让黄蝴蝶进来，黄蝴蝶却不愿意自个儿进去。她们飞到白花丛里，白花说，我只让白蝴蝶进来，白蝴蝶也不愿意自个儿进去。她们又飞到蓝花丛里，蓝花说，我只让蓝蝴蝶进来，蓝蝴蝶同样不愿意自个儿进去。一会儿，天晴了，雨止了，她们又在花园里快乐地飞舞了。（大意）

（提倡团结、友爱、自由、平等，反对门户之见）

（课文10）

山歌

一把芝麻撒上天，肚里山歌万万千。南京唱到北京去，回来还唱两三年。

你也勤来我也勤，二人同心土变金。你要行船我拨水，你要下雨我铺云。

（乐观，好学，团结，互助）

第三册以后就改为文言文了。

(课文11)

兄早起，闻窗外鸟声，顾谓弟曰：鸟雀已起，汝何尚贪眠？日出太迟，荒废光阴，甚可惜也。

（给爱睡懒觉的孩子最好的启发）

（课文12）

春日即事（唐沈氏女）

金针挑破窗儿纸，引入梅花一线香。蝼蚁也知春色好，倒拖花瓣上东墙。

画眉鸟欧阳修

百啭千声随意移，山花红紫树高低。始知锁向金笼听，不若林间自在啼。

嗅梅唐无尽藏

尽日寻春不见春，芒鞋踏破陇头云。归来笑拈梅花嗅，春在枝头已十分。

（现在的小学语文也选一些古体诗，但，已经没有那时的社会气氛了）

（课文13）

一贵妇多珠宝首饰，常自炫于人，何者为翡翠，何者为玛瑙。一日，问一贫妇家中有何珍宝？答曰：有之。及至其家，贫妇引天真活泼之二子出见，曰：此即吾家之珍宝也。贵妇大惭而去。（大意）

（课文14）

姐妹二人，姐貌丑，爱妆扮，奁中多脂粉、首饰之属；妹貌美，爱清洁，案头仅皂荚、牙粉数事。人皆曰：美者不施粉黛，益显其美；丑者虽刻意雕饰，仍不掩其丑，信焉。（大意）

（一富一贫，一媸一妍，泾渭分明，清浊立辩。）

（课文15）

云居寺孤桐白居易

一株青玉立，万朵绿云飞。亭亭五丈余，高意犹未已。山僧年九十，清静老不死。自云手种时，一颗青桐子。直从萌芽拔，高自毫末始。四面无附枝，中心有通理。寄言立身者，孤直当如此。

（勉励读者做个虚心、正直的人）

（课文16）

义犬

一老丐与其犬相依为命。一日，老丐病笃死，犬立门前发呜呜声，衔邻人衣至主人床求援。邻人雇工将丐入棺，犬亦跃入棺中不出以殉，人称义犬。（大意）

（看现代人的忘恩负义，早就是人不如狗了）

小学五年级读的是商务版的《复兴教科书》。其中《国语教科书》是叶绍钧（圣陶）先生编写的。叶先生早年从事青少年教育，曾在浙江上虞白马湖的春晖中学任教多年，写了许多儿童文学作品，怀着极大的爱心对青少年进行德智体美教育，亲自编写高小国语课本。记得其中有一课《小蚬的回家》，教人凡事要本着善良的愿望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，即使是一只不幸落入小朋友手里的蚬儿，它也有父母兄弟姐妹，有个家，它的走失也会引起全家人的惦念。小朋友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，把手里的小蚬投回水里去，“丁东”一声，小蚬回家去了！我们读书至此，都感到宽慰。

这部教材里还选了不少诗歌，以启发青少年美好的情感。

（课文17）

黄克强先生哀辞胡适

前年曾见先生之家书，字迹娟逸如大苏，

先生之言竟何如：

“一欧爱儿，努力杀贼！”

读之使人奋发而爱国。

呜呼先生，何可多得！

（一片景仰之情，借哀词抒发自己爱国之心）

（课文18）

晚秋胡适

云淡天高，好一片晚秋天气，

有一群鸽子，在空中游戏。

看它们回环来往，夷游如意，

白翼衬青天，十分美丽。

（渴望在蓝天白云下自由地飞翔）

（课文19）

细雨佚名

细雨如丝，滴湿了墙头的小草，

草何所思，低着头流下泪珠儿来了。

檐间蛛网，挂着一串串晶莹的珍珠，

好制舞裳，却不知谁来做她的主顾？

（很美的一首小诗）

我读小学的时候，功课是很轻松的。每天晚上的作业，也不过是写两页毛笔字，背诵一两课书的功夫。做完作业，就在油灯下发挥我的想象力，乱涂乱画。我从旧书箱里翻出一本已有蛀孔的双叶线装书，把双叶对缝切开，背面就可以天马行空地绘画写字了。后来发现那本线装书原来是木刻版的《唐诗集注》，也许是一件古董，后悔把它糟蹋了。可见，愚昧和无知对文物的破坏，是不费吹灰之力的。

话说回来，《国语》课本的另一个看点，是每一课都有精美的插图，除了用形象的语言解释课文的内容以外，也有助于学生进一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，以提高学习兴趣和审美能力。我常在读书之余神游其中，进入一个美丽纯洁的世界，让精神受到洗礼。可是，从幻想的世界中出来，回到现实的时候，看到的却是杂乱无章贫穷落后，是不是就能激发起人们改造现实的“革命理想”，这倒很难说，但是，在课文的熏陶下，使人的精神境界得到提升，倒是可以预期的，这也是课本编著者的一番苦心吧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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